翻譯:躺著也中槍的香港人行道護欄

原文(英)

翻譯:王柏翔 / 校正:都市運輸觀點

香港的人行道護欄無處不在,從繁忙的九龍商業廊帶到市中心的中環金融區,再到中國駐港聯絡辦公室周圍的西營盤地區,皆有長長的灰色金屬護欄環繞著人行道。人們普遍不喜歡這些將人行道與街道隔開的圍欄,因為它們的作用在於禁止轉角處的行人直接橫越馬路,並將步行動線曲折化,以此避免因為行人干擾迫使轉彎車輛減速的狀況出現。對於那些趕時間的人,走上車道是最快的路徑,但也讓自己暴露在車流中。

自路緣退縮一英尺設置的護欄,也讓本身就很狹窄的人行道更加地缺乏可用空間。試想在暴雨中,行進方向不同的人群交雜在一起,各自的雨傘勾纏在一起,那畫面可想而知必定相當混亂。儘管怨聲載道,這些人行道護欄的設置量仍在不到十年的時間裡增加了一倍多,從2010年的730公里增加到2018年的1,500公里——相當於從紐約(New York)到佛羅里達州傑克遜維爾(Jacksonville, Florida)的行車距離。

在過去一年席捲香港的民主街頭抗議活動中,示威者設法拆除了長達60公里的圍欄,一些被拆下的欄杆被拿來與其他物品堆置在一起,作為路障阻擋警察前進。市區內其他設施也成為了示威者的攻擊目標,例如多根具攝像功能的智慧燈柱即在「拆除監控燈柱」的口號呼喊下被破壞。至少在這方面,抗議活動成功地完成了香港居民多年來一直要求的事情:自由地徒步。

一些市民在社群媒體上,對於能夠在曾經設有欄杆的地方自在步行表示寬慰,且一些行人倡議團體其後也呼籲政府就這麼維持原樣,例如以「提升步行可及性」為己任的非營利組織「行德」(Walk DVRC)於一份聲明中說道:「香港政府在欄杆的設置上根本走火入魔,他們似乎鐵了心,要封鎖與分隔從遊樂場到公園等等的一切。」

然而,香港特別行政區政府的運輸署與路政署反其道而行,花費近1,500萬港幣(約新台幣5,700萬元)重建並加固新的護欄。施作期間,工程人員會將紅黃相間的塑膠鍊繫於現存的圍欄間,彷彿在宣告著此處的護欄很快就會回來;但行人權倡議者也並非默不作聲,這東西被刻意切斷乃家常便飯。

致力於改善都市設計,以及海濱地區的公共性的區議員兼政府諮詢委員保羅‧齊默爾曼(Paul Zimmerman)說道:「主政者根本就沒有為行人留下足夠的空間,我們在街上的活動空間是如此地狹隘,行人被主政者設置的圍欄驅趕到角落。」齊默爾曼本身亦是倡議永續都市規劃的非營利組織「創建香港」(Designing Hong Kong)的聯合創始人兼首席執行長,他大概是全香港對人行道護欄抨擊最兇的人了。對他來說,這些「高牆」正宣示著主政者的車本思想。

為什麼香港如此地熱衷於這些圍欄?齊默爾曼表示,這些設計呼應了1970年代的交通運輸指導手冊,當時的香港還是英國的殖民地,但隨著時代變遷,英國和歐洲的許多城市,包括齊默爾曼的出生地荷蘭,都開始陸陸續續地採取了更加先進的規劃政策,強調步行可及性並限制車輛的道路空間;但唯獨香港於1997年主權移交中國時,依舊拘泥於許多陳規。

齊默爾曼一直在與運輸署合作,在像是海濱一帶的行人徒步區等地,篩選出不需要設置圍欄的地方並拆除了部分欄杆。他指出市區的部分地區──像是充斥著酒吧的中環蘭桂坊,街道狹窄且車流量低,就適合開放道路空間供人車混合使用。齊默爾曼還補充,其實在運輸署內也有一股聲音,希望能讓城市的步行可及性更高。雖然在一份運輸署與路政署的聯合聲明中,雙方皆表示這些圍欄是為「引導與規範行人遵守道安規定並配合交通管理需要」而設置,但近年來,市區已有部分圍欄以「因應時代變遷」為由而拆除,但雙方皆拒絕公開準確地數量。

作為全世界數一數二繁忙的大城市,其實不難從中看出將行人與車流分隔的必要性。因為市區土地有75%的驚人比例皆屬不適宜開發區位,所以香港真實的人口密度名顯遠高於統計數據,大部分的人口主要還是集中在沿海與低窪地區,光九龍地區的人口密度就達到每平方公里 49,000 人,幾乎是曼哈頓的兩倍(每平方公里27,600人)。

批評人士還表示,人行道護欄的安全性實際上非常薄弱,根本無法抵擋汽車,還會給駕駛人與行人帶來虛假的安全感。2017年,倫敦交通局(Transport for London)的調查了2011年拆除護欄的70個地點,發現拆除後所有用路人都提高了警覺性,死傷事故數因此下降了56%。然而,為何運輸署與路政署未將此調查報告納入施政參考?兩署均未做出回應。

即使在一個汽車持有率不到 10% 的城市,齊默爾曼的「反護欄政見」也使他與其他政務官產生了分歧。舉一個高官不食人間煙火的經典案例來說,香港特首林鄭月娥被發現,他竟然不會用八達通搭地鐵,但八達通是95%香港民眾都會使用的電子票證。雖然事後本人澄清絕無此事,但齊默爾曼認為執政者更不會有心想要改善行人政策,且充斥著安於現狀的官僚思想,只想著萬一把前人豎起了護欄拆掉,發生了事情怎麼辦?所以不管是哪一任特首,都會因為「責任」的理由不去動它。

與此同時,護欄的復舊工程已經進展到了尾聲。政府宣稱:「幾乎大部分的護欄皆已復舊完畢,被破壞的智慧燈柱也已安回原位。」街邊示威活動留下的痕跡,像是反政府主題的塗鴉跟破損的交通號誌,也都一一完成了清理與修復。就某些方面來說,香港街頭的行人設施狀態就像是一面窗,人們可以從中窺伺2019示威力量與公權力兩方的勢力消長。

齊默爾曼表示:「執政者明明可以依照前述紅黃塑膠鍊被切斷的地方,判斷何處的圍欄設置應該做調整,但他們對此視而不見。在香港,就像這裡的其他一切,制度、法規及指導原則皆陳舊過時;在這些議題上,我們真的需要一個思考模式上徹底改變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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